本期嘉宾:祁又一
祁又一,作家,乐评人,导演。
祁又一的生日,我赶在这一天把这份礼物送给他,我们上一次见面,在他《探宝记》的发布会上,距离那一天,有八年了。
准备采访的时候,他和妈妈正在薄荷岛潜水,和蔼可亲的祁母举着手机追着祁又一发了他很多跳水的视频,透着屏幕,祁又一伴随母亲清脆的笑声,在蓝天间纵身一跃,我感受着一个母亲的幸福和满足,和祁又一那一刻忘我的洒脱,他不是舞台上长发齐腰的摇滚祁又一,不是深夜宁静的作家祁又一,也不是在印度虔诚修行的祁又一,那一刻,他就是妈妈眼中的祁又一。
他38岁了,祝福他,祁又一,你又长一岁!
身份认定从文字到视觉
祁又一:本质上我是个写字儿的人,其他工作都是从作家延伸出去的。我在音乐行业做评论人,主持电台节目,帮助很多音乐人实现梦想,但是时间长了,我觉得这事跟我关系不大,也就是说和我个人的发展不大,我的重心就慢慢转到了创作上,你看我现在想拍片,做导演就是把文字转化成视觉的东西,我之所以要做这件事,因为写作这个工作时间长了,跟外界接触的少,总觉得自己跟自己较劲,但是较劲产生自律,这几年呢,我越来越感觉到,作为一个作家还是要更多地探索生活,跟人打交道。往导演转型,从我的角度涉及到要去说服别人,要和比较难沟通的人打交道,团结一些人跟你一起工作,去解决很多困难,在这个过程中,是把写作往外延,把文字的成果转化到了视觉上。
作家和导演的区别
祁又一:作家是个很奇怪的职业,这个职业干得时间越长,跟社会的接触就会越少,这是作家职业本身带来的,因为不会去上班,作家是非常自我的职业。而导演必须和一群人打交道,在一个团队里活动,这是一个很大的区别,很少有哪个职业像作家那样,随着你的工作时间增长,资历增加,与外界接触越来越少,但职业作家就是这样,你可以一天不出门,一个月不出门,你用你的想象构建一个王国。
十年砍柴出山也
祁又一:之前我是想活得干净一点,简单一些,喜欢什么多接触,不喜欢什么不接触,其实,随着年龄增长,修行在人间,实际上,你删除出去的人越多,就是在删除自己,不见得你没有那一部分坏和不好,只是在那一刻,你看到了他的不好,你要去了解一个人,或者一群人,而你屏蔽的东西越多,你容纳的就越少,你去尝试和感受的就越少,无论好的坏的你都要包容,这才是海纳百川。作为作家的延伸,导演教会我去放眼更高的格局,涵盖更多的事儿,以前我看不惯的,其实社会上很多存在,不能因为别人的错,把自己的进步束缚在一个瓶颈,我试图去理解他们,这是一个游戏,更是一种修行。
正如祁又一所说,作家就是要在一个五味杂陈,一个大染缸里拎出来一个活生生的故事,这才是有血有肉,才是作家的职责和使命。
祁又一说自己在后山砍了十年的柴,现在他要抱着这些柴入世了。
从旁观者到一个参与者
祁又一和很多八零后男孩一样,读郑渊洁,金庸,王朔,王小波,村上春树……
《二十岁的大钻戒》是祁又一最喜欢的自己的一部作品。
他的写作有他的影子,他熟悉的东西,他打了半年咏春,写出了《沉默的高手》,前段时间学了Swing,又出了一个剧本。
从思想的丰富到经验的满足,祁又一越来越想走得更高更远,他像埋在土里的一颗幼芽,哪怕压在身上的世俗千斤,也要靠一己之力扛起万千。
我还没能做到圆通
祁又一:读书对我儿时的性格塑造有很大作用,书是我最初了解世界的方式,我觉得这个挺好,挺有意思,有一天,我发现我也曾用我的作品去影响一些年轻人的时候,我特别高兴,心意相通嘛!关于性格,原生家庭是最重要的基础,尤其像独生子女这一代,都是小家庭,一家三口。小时候觉得父母绝对正确,随着长大,慢慢发现你在社会生活当中的各种各样的性格,实际上就是原生家庭带给你的,人是要途径一些事情,抵达成熟的,把那些棱角慢慢磨掉,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圆通的人,变得包容和接纳,但我现在没有进步到特别圆通,没有做到,不过我有时间去做到。
青年亚文化领域永远的迷笛
祁又一:之前,迷笛音乐节在全国还是学校内部的汇报表演,对迷笛的报道只有戴方在北京晚报发的半版,迷笛是当时唯一的音乐节,非常重要,代表死磕那一代的总结汇报。我当时主动找到迷笛的策划人张帆,我说我是《精品购物指南》的记者,我可以帮你联络北京音乐类的主流媒体,然后,我就写了通稿,从年,我们就开始定期在北京的主流媒体发表和迷笛音乐节相关的报道,那时我们每年吃两次迷笛饭,该到音乐节了,就把消息散出去,作用很大,那会是主流媒体的时代,大家获取信息从报纸、杂志,新浪网,而我们做的就是打通了记者和主办方关系的渠道,迷笛就真的被大家熟知了。年,迷笛从学校内部转到了雕塑公园卖票,中国摇滚很重要的一个节点是年迷笛音乐节盈利,摇滚乐商业化就从那一天开始了。
打口带的记忆
祁又一:初中的时候是魔岩三杰,那会听得少,听得不专业,有了打口带的购买渠道,后来高中就把全世界的都听了,在互联网时代来临之前,我们获取音乐类咨询仅是摇滚乐的杂志和打口带,当时,大家对外面的世界特别感兴趣。有的人通过电影,有的人通过戏剧,有的人通过文学,当时我就是通过摇滚乐去了解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随着获取海外资讯途径的改变,现在年轻人的猎奇和状态跟我们那会完全不一样,特别容易得到什么,往往不会深究。
越大的事,阻碍越大
祁又一:人活着肯定会有质疑,你越是努力做什么事,越容易遭到质疑,没有质疑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什么都不干。
祁又一把自己年按照电影剧情写的长篇《失踪女》落笔成为电影剧本,本来他打算夏天开拍,但是经历影视寒冬,再到今年的疫情,祁又一料想未必顺利,从的当代戏,到今天变成的年代戏,祁又一依旧在往前走。
“这是一个非常独特的故事,我要是不拍就没有人去拍了。你想干成的这件事越大,阻力越大,比如写书,你把它写完,出版商认可,可能就需要十几万二十几万,但是你要拍一部电影,可能就要几百万上千万,这里面困难就会多了。”
面对文字,他是较真的,在写《探宝记》时,出版社找到祁又一,准备给他出这本书,为此祁又一专门去了桂林,在龙脊梯田,遥望大山洋洋洒洒。
他说这本书创作得很痛苦,“初稿,是我和一个哥们在北戴河,各个闭关创作,多年以后,我和另一个哥们又跑到桂林,他游山玩水,我集中创作。”
祁又一和文字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归根结底是一个热爱写字的人。
我用文字检验灵魂
祁又一:写作的基本要求是心静,就像打坐入定一样,你要是不静下来,很难和文字有默契。写作对我来说,是对自己的一个检验,你看你现在状态在什么程度上,状态特别好的时候,才能写出好东西,状态一般的时候,你就写得一般,状态不好,根本写不出来。日常生活中,我们都得去随时检验自己处于什么状态,写作对我来说是一个检验的标准,你要回头看,因为要出一个成品,你回头看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告诉自己你现在是什么状况,我觉得这是作家相对别的职业的一个好处,它时刻要求你处于一个更好的状态。
冥想时候对自己的放空,喜马拉雅山下的圣城瑞诗凯诗Rishkesh瑜伽时的一呼一吸,此次印度禅修,祁又一彻底和自己的从前完成了一次完美旅行。
“印度很有意思,大街脏乱差,但是禅修院里面干净、美好。印度阶级等级特别强,精英生活在一个特别静的精神状态。”
我的写作独一无二
祁又一是从新概念作文中走出来的作家。
祁又一:80后这批人,其实现在已经分化很厉害,我刚开始写作的时候,这些人基本上都还是处于一个传统写作,大概过了五六年,年左右,有一部分人已经转向网络写作,另外一些人还在传统写作里。现在传统的人很少了,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在互联网上,我其实不太看玄幻、总裁啊这些,但感觉现在好像这个才是当代人喜好的主流啊,但是我不太关心这些。
祁又一:每个人都是在用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写作,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些作家,从小阅读经验一样,80后很多作家都是这样起来的,这些人再往不同的方向慢慢深化。有时候我读一个人的作品,哦,这是跟我一拨的,基本阅读趣味一样,但是他年龄是70后,也有可能是90后,这要看他文学来源是什么。
在旅行,再灵感
过日子会有很多灵感,的跨年,祁又一在旅行中再次获得了灵感。
“这是我跟我妈第一次出门旅行,母子关系非常有意思,东南亚版的《囧妈》。我喜欢潜水,全世界最好的潜水目的地在东南亚,东南亚离咱们国家近,我就常去东南亚。”
祁又一很会管理自己的时间,就像他管理自己创作的情绪一样。
“我让自己保持比较兴奋的状态,像电影,音乐,绘画……你在创作的时刻是非常愉悦的状态,传递出的状态也是愉悦的,大家在作品里一方面是需要得到一些引领,精神上的引领因人而异,但是愉快是更直观的。”
艺术的高贵在于沟通
祁又一:《纽约的一个雨天》这部电影感动了我,一个了不起的艺术作品,一定会带给人某种感动,这种感动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负面的,但是总会给你一个情绪,这个情绪是你平时在生活中很少体验到的,但是艺术家的高贵在于,他会通过一种方式传达给你,这是一种真正的交流,也是我想追求的交流,但是这种交流远远超出平常人沟通的交流,是一种灵魂的交流,我渴望的也是超越沟通的交流。你比如写一个角色,要从内心了解,去清楚去知道,昨天我跟一个朋友还在聊这事,他说他写的人不真,我说你把一个人写得可信,就把这个人写一圈儿,年龄,身份,性别,职业,出身背景,性格……就像画素描一样,这是基础,围绕这些再向外写,一层一层剥。
作家是感性的,祁又一是理性的
祁又一: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包容,接纳,没有诉求。所谓真正的爱情,是高端的爱情,真爱是一个人自给自足,一个人能待着挺好之后,这个时候他依然能接纳一个人进入到他的生活,并且包容对方所有缺点,前提他本身已经很成熟,不会缺乏安全感,不会很脆弱,不会玻璃心,这个人首先得活明白,如果他自己都没有活明白,企图一个进入到他生命里的人帮助他活明白,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自己已经很好了,才有可能跟别人过得更好。我理解的爱是什么,首先是爱好自己,再往上生长出来的那部分,才是去爱别人,我坚信每一代人都会比上一代人更优秀。
“我是冲动类型的人,打坐,看书看电影让我安静。就是两种方式,一是自己去争取好状态,另一个重要的,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跟你一样,这种心灵相通让我安静。安静的时候,我会反省,只有反省的时候才能获得能量和信息,如果长期处于自满自足的状态,长期高姿态,这是在向外输出,早晚有一天是枯竭的。诗意和日常生活相悖,那些自信满满的人,1%是大傻子,99%在假装。一个不敏感的人,会忽略很多事情,所以才会自信,如果一个人在环境里很融洽地看待周围一切,那么这个人就不是很自信,因为他常常需要很谦虚的生活,所以,敏感的人很会观察,也很少掉坑儿。”
懂
祁又一:懂自己是必修课,这门课没有学好,就非常遗憾。如果他不懂自己,他水平不会很高,做什么都会因为欠那么一点点而做不好。只有懂自己,才能懂世界,他人是一面镜子,你如果看到一个小人的做法,讨厌他,你才知道你不是一个小人,如果,你看到一个小人的做法,你跟他一样,那么不必说,你也是一个小人。天下没有一个完完全全不可救药的人,他的行为举止一定有他的原因,这也是我做导演的原因,要接纳别人,让我放下我的分别心,把某一时刻的一个坏人包容进来,在下一时刻,他一定是个好人。
自由
祁又一:你只跟随几个固定的意识形态,你就是不自由。出于某种生活方式,无法改变,也是不自由。你只在你的舒适区待着,你不去闯,也是不自由。比如,我的剧本里有一个细节,儿子和妈妈到悬崖跳水,但是妈妈不跳,儿子就说“监狱里的人想跳水跳不了,是不自由,你到这里了,你却不跳,也是不自由。去尝试你没有做过的事,去做你不敢去做的事,这是非常重要的。”
祁又一去印度修行那次,改变了发型。
“我都长发齐腰了,但我觉得那不是我,我就要改变。”
善于改变的祁又一,除了写作,还非常擅长“玩”。
“我非常擅长玩,非常适合当导游,跟我出去玩你绝对不会无聊,就拿在北京来说吧,我可以发现犄角旮旯很多有趣的事,这是我的天赋。那天我还想,不是有那种地接导游吗,这个我能干,但是我怕麻烦,还是算了吧。”
如果选一个季节,祁又一选择了夏天。
“夏天生命旺盛,比较有激情,而且我喜欢夏天和朋友在街边喝啤酒啊,这是比较浪漫的事,随时可以出门,也不用穿那么多,这是我喜欢自由的另一种方式,而且,我认为,尊严和自由这两件事儿至关重要。”
属于祁又一的街边夏天,马上就要到了,或许,你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那个随性、可爱、外表高冷玩世不恭内心却纯粹而单一的祁又一,或许那个时候,他又长发齐腰了。当你对着天空高喊“我的微微,我的天堂!”时,他一定会站起来举起啤酒对你微微一笑。
热情和奔放,懂你所懂,爱你所爱,相遇祁又一,他会遇到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