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大利北部皮埃蒙特平原和地中海之间，夹着狭长而崎岖的利古里亚海岸。在这里，你能找到梦想中所有类型的地中海小镇，梦幻或是朴实，犹如可以随时跳转的A、B面。▲从BelmondHotelSplendido酒店的房间里，可以隔海望见著名的布朗城堡。A面：波托菲诺浮生若梦大批游客从游船上倾泻而出，瞬间填满了波托菲诺（Portofino）狭小的中心广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和两百年前这座渔村惯有的场景没太大不同，那时候船上倾仓而出的是利古里亚海岸最肥美的海鲜鱼获。现在它们经过精细烹饪，躺在盘中，待人就着怡人的海景和阳光品味。你不得不承认，菜单中一半的价钱是付给了无与伦比的风景。“世界上少有地方能唤起如此强烈的情感和记忆。声音、景致、气味都切中你心中的要害。”设计师汤姆·福特（TomFord）这样描述波托菲诺。五颜六色的中世纪民居绕着海港，油绿的杜松矗立在山丘上，柠檬和橄榄树长满了坡地，鲜花四季盛开。在这里，生命力不分季节地从每一个缝隙中探出来——鹅卵石径旁、色彩浓烈的墙壁上、风吹皱的泛着祖母绿幽光的海面上。汤姆·福特甚至创制了一款与当地海水相同颜色的NeroliPortofino香水来捕捉对此地的记忆。▲波托菲诺是众多设计师的灵感之地。汤姆·福特就被这里的味道和碧蓝的海水启发，设计了NeroliPortofino香水。然而，在被最炙手可热的设计师们奉为灵感缪斯之前，波托菲诺只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渔村。年才有第一条公路抵达这里，而这距离拿破仑下令动工已过去了近一个世纪——前进了五公里。可以想见，年伊始，英国贵族子弟们意气风发地来到意大利进行“大旅行”（GrandTour）时，给这个世代封闭的小渔村带来了多大冲击。面对这些富有的、面带世界主宰者神情的英国人，渔民们很快操起副业——鱼铺开始兼作皮鞋修理店，再后来，他们发现不仅可以修鞋，还能卖鞋给英国人。当年英国贵族的阔绰能从布朗城堡（CastelloBrown）窥见一二。城堡坐落于延伸入海的半岛的制高点，16世纪由热那亚人修筑以抵御海上的阿拉伯人，年被驻热那亚英国领事改建为公馆。城堡保留了角落的塔楼，内部以华丽的楼梯、地板和马赛克瓷砖取而代之。他甚至拆了游艇，用游艇的木材来做别墅的窗户。▲波托菲诺面朝海港的中心广场遍布餐厅和精品店。从布朗城堡的露台望出去，正好俯瞰波托菲诺全景。纵深的海港停泊着点点风帆，绿色的山丘上零星散落着村庄。不过，彻底拥有这份美景的代价十分疯狂。“一张单人床，三万欧。如果房子面朝中心广场，每扇窗户还得再加码50万欧，因为你能看到顶级时装秀。”我的徒步向导克里斯蒂指着海港那圈小楼扬了扬眉。意大利人与中国人有许多有趣的相似之处，比如，用一样东西而非面积单位来揶揄离谱的房价，就像北京人少不了拿一处马桶空间的价值作比一样。从中心广场出发，经过布朗城堡再继续前往半岛顶端的灯塔是一段愉快的散步之旅。可惜，大多数人潮在满布高档餐厅和时髦精品店的中心广场流连。迪奥、阿玛尼的精致橱窗与洋溢着海洋风的旅游纪念品店和谐共处——它们都非本地出产。直观的理由是：你在这里见不到什么当地人。官方统计的位波托菲诺居民中，大概只有95个常住民，“候鸟”名单中包括那些显赫的名字：贝卢斯科尼、杜嘉班纳、乔治·阿玛尼、阿涅利家族……▲从布朗城堡，你能拥有波托菲诺的全景：那些价值不菲的小楼、漂亮的海港和帆船，以及葱葱郁郁的山丘。“这是设计组合杜嘉班纳的第一间别墅。在这条路上，他们拥有五间。”我们在古老根系箍住的石墙和一片片橄榄林中穿梭，克里斯蒂笑着提醒道。过去，别墅门前的鹅卵石小径只有毛驴儿行走，如今也不通汽车。他们为那些不爱走路的朋友们修建了地道。香艳的模特、名流穿着石子路上无处施展的高跟鞋和曳地长裙潜入华美的派对，又悄无声息地离开。满出高墙的浓荫让一切看上去那么寻常，除了大门上的鱼眼摄像头透露着主人的特殊身份。不过，浮光掠影式的游览是难以感受波托菲诺真实的迷人之处的，尤其在领略了波托菲诺的身价之后（隐藏在悬崖绿荫中的富豪别墅和港内的豪华游艇），你至少得在BelmondHotelSplendido酒店住上一晚，它独占波托菲诺一片海湾的半山，喧嚣的游客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两者的区别在于，你是选择看看海市蜃楼作罢，还是彻底掉进一个LaDolceVita（甜蜜生活）的梦里。没有地方比这间岁的传奇酒店更适合造梦了。它见证了太多的不可思议，就像酒店的首席礼宾卢卡告诉我的：“伊丽莎白·泰勒在这里度过四次蜜月，你知道的，她结过八次婚。”所以，当我坐在LaTerrazza露台餐厅享用那款名为伊丽莎白·泰勒的意面时，也颇有共鸣。搭配的三种小番茄似乎意味着：你不试遍所有，哪里知道哪个最好？二战后，意大利长达二十年的经济奇迹让这里成为享乐的天堂。贵族名流和好莱坞明星们从法国蔚蓝海岸坐游艇巡游而来，在波托菲诺停留，享受大海、美食、香槟，纵情欢愉。当然也少不了狗仔（意大利是Paparazzi一词的发源地），就像电影LaDolceVita的真实写照。欢愉的“甜蜜生活”气息在五六十年后丝毫没有消解，它依然真实。每天清晨醒来，倚在房间的露台上，我就能拥有波托菲诺迷人而不带忧虑的一切：水晶般的空气里弥漫着橙花和柠檬的清香，澄净的海水怀抱着郁郁葱葱的山丘，难怪汤姆·福特不惜一切代价将之复制在那瓶NeroliPortofino中。不过，当我乘着游艇在日落海岸巡游时，透过香槟的金色余晖又让一切太过梦幻，像身处费德里科·费里尼的电影里。那些服务生都装满了故事，又看上去轻描淡写，带着贵族服务式的体贴和恭谨。卢卡甚至有自己的准则：“我从来不会在休假时去附近的海滩游泳，如果被客人看到会显得不够专业。”这一职业操守或许过于严苛，甚至有点儿阶级观念式的守旧，但合不合乎当下又有什么重要的，在波托菲诺，你只需要沉入这个梦里。在我抵达的这个夏天，安德烈·波切利在波托菲诺办了两场音乐会并下榻此处。一日晚餐后已是半夜一点，他突然起身走到钢琴吧里演奏起钢琴。那时酒吧里已没有客人，所有员工立在四旁静静聆听。过了一会儿，楼上的窗户纷纷打开了，客人们也安静地探出头来。卢卡用手机记录了那个夜晚，不过他不打算分享给任何人，“这是只属于我的记忆，而每个来到波托菲诺的人都会带走他独有的那一份”。B面：圣玛格丽塔和五渔村▲马纳罗拉是五渔村中风景最美的村庄之一。周围的山间步道会帮你探索到这一地区最美的一面。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幸好，一队年轻的消防员自行车手适时出现，向我展现了梦醒后的现实生活依然美好。他们划着优美的弧线拐过海边的悬崖公路，热情地冲我挥手。这天我离开了波托菲诺，徒步前往圣玛格丽塔（SantaMargherita）。这是一段舒心的旅程，始终贴着水晶般的地中海，能瞧见远至五渔村（CinqueTerre）的利古里亚的山山海海。偶尔行走在山丘的树林中时，一阵清风拂过，便从树上掉下绽开的栗子。这条路上几乎有各类自行车手的总和——老的、少的、呼啸而过的、晃晃悠悠的，以各自的步调享受生活。也有人把车停在路边，换上潜水服，深入那片迷人的蔚蓝里。这片海岸有天然的潜水环境，往往几米开外，就是深达15米的海底断层。战后，有一群为纳粹工作过的潜水员在这一带开始全新的生活，他们发明了第一套水肺潜水设备。在附近的SanFruttuoso镇的海底，沉睡着著名的“深渊基督”，是为纪念第一个使用水肺潜水设备的意大利潜水员DarioGonzatti而放置的，他的出事地点就在雕像附近。耶稣在17米深的海底向天空张开双臂，施予那些热爱海洋的人永恒的平静。▲圣玛格丽塔镇生活步调舒缓，偶尔能碰上区域天主教集会。不过，对圣玛格丽塔镇上PanificioPinamonti面包店的老板娘来说，生活要平静得多。那是香草混合着橄榄油的真切味道，是“佛卡恰”（Focaccia）。这种当地面包带有利古里亚大区踏实的农业社会印记：四方大块儿，模样豪放，却好吃管饱。面包师傅以“九阴白骨爪”的招式按压在面团上，再淋上橄榄油，浅绿的油就汪在一个个深深的指印里。从年开始，有熟客纷纷寄来孩子们享用佛卡恰的照片，挂满了整整一墙。最小的婴儿咧着嘴，抓着两张几乎能盖住他整个身子的佛卡恰。像这样人情味扑面而来的百年家族老店，也许永远不需要学会如何运营社交账号。摄影师马切罗还陷于在哪家店能吃到最好的佛卡恰的思考，“每个意大利人都会告诉你不同的答案”。但对于午餐的选择，年过四十的他主动提出“让我问问妈妈”。这是当你询问意大利男人意见时的惯有答复。无论南北，意大利妈妈们依然是家里的顶梁柱。只不过在利古里亚，那些手舞足蹈、用肢体语言代替连串副词的意大利妈妈们可不多见。“这儿的人性格没有南方人奔放，甚至有点儿不苟言笑。尤其在过去，他们不像意大利其他地方的人那么好打交道。”马切罗说。当地人当然有着一副热心肠，只不过与艰苦环境的长年肉搏在他们的面相上留下了痕迹，正如越是壮美原始的海岸越说明人类在与自然的较量中处于下风。这一代的渔村都有相似的面貌——因为被夹在山海之间，几乎没有平地，一切都很小。三四层的房屋依着山势高低错落，各家各户以羊肠小道相通，方便在海贼入侵时从楼上扔下石头（这也是当地民风彪悍的原因之一），并在门前屋后各开一扇大门，方便抵挡不过时逃到山上。只要从圣玛格丽塔绕着海湾一直向东，就能抵达盛名在外的五渔村。在这里，是另一出海岸戏剧——悬崖陡峭粗犷，大海又是那么平和放松，村落像缤纷的积木罗列着。火车可以方便地往返于这五座各具特色的渔村，站与站之间不过几分钟间隔，万一错过，就再欣赏一段山海风光也不吃亏。不过，当我与各种肤色的游客摩肩接踵时（官方统计，五渔村日均游客数量为一万人左右），我意识到这是哪儿已经不太重要——无论肥胖的美国游客吃力走过的威尼斯桥上，还是亚洲情侣相拥自拍的五渔村悬崖边——世界美景扁平化为一张明信片，可以观赏，却难以触摸和感受。马纳罗拉（Manarola）的礁石海岸是难得展现真性情的地方。游客像海狮一般晒在岩石上，有些勇敢的少年时不时从礁石跳入水中。他们在正午洒着银辉的海面游泳，在一片蔚蓝中激起奶白色的漩涡，与远处划着白浪经过的渔船交相辉映。马纳罗拉村前的礁石海岸是游客戏水的绝好地方。与这些寻求着刺激或慵懒的游客不同，巴托罗密欧·莱尔卡里（BartolomeoLercari）和妻子丽兹、爱犬迪瓦过着更为踏实勤劳的生活。他的葡萄园Cheo位于韦尔纳扎（Vernazza）背后高高的梯田上，夫妇俩日复一日忙着将旁逸斜出的博斯克（Bosco）葡萄藤拢回铁丝围栏，用它们酿造品质最好的夏克特拉酒（Sciacchetrà）。“它们是金子。”丽兹说道。过去一千年，当地人都用那饱满的金色果实酿造出梦寐以求的琼浆。这款香气浓烈的甜酒不仅适合搭配甜点，更和意大利Gorgonzola奶酪是绝配。不过，每家通常只酿造10~20升留在圣诞节、婚礼等特殊场合饮用。原因是酿造夏克特拉极为奢侈，相比白葡萄酒70%的出汁率，夏克特拉仅有25%~30%。这意味着需要更多的葡萄、更精心的呵护，这个过程不比进行艺术创作所倾注的热情和专注少。“每年的夏克特拉酒产量全凭当年有多少劳动力决定”。一旦离开意大利，甚至离开五渔村，你就再难见到这款曾备受教皇青睐的葡萄酒的存在。我们坐着“过山车”前往半山的葡萄园，那是夫妇俩自建的一种单轨滑道，也是唯一能帮助他们把葡萄从梯田运回山谷的方法。伴着机械的轰鸣，一段惊险的爬升后，我们抵达韦尔纳扎绝美的全景前。葡萄藤顺着梯田蔓延到山脚，但那绿色的生命力好像一路穿透了韦尔纳扎的堡垒、钟塔，与开阔的海平面融为一体。▲巴托罗密欧用品质最好的博斯克葡萄酿造夏克特拉酒。15年前，莱尔卡里夫妇放弃大学教职，回到了巴托罗密欧的家乡。他们把一切投入到这片山坡，先将分散各处的小片坡地化零为整，再动用直升机垒砌梯田石墙，葡萄园花了六年才第一次收获。“我们要做的不多，不过是好好照顾葡萄，装桶后就彻底忘掉它。过两年打开一尝，通常都会不错。”巴托罗密欧以他独有的乐观语调说，他甚至没有提及年那场几乎掩埋了整个韦尔纳扎的洪水。他的大片葡萄藤、石墙、滑道、仓库在片刻间被洗劫一空。不过现在，重新栽种的葡萄藤又开始结出第一批果实。尽管，现代生产方式挑战着这个有一千年葡萄种植历史的小村落的生活，莱尔卡里夫妇却已经用自己的成功告诉村里那些不愿意再从事传统农业的年轻人，“凭借我们的传统，也能够很好地生活”。“五渔村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原因不只是美景，更是当地人世代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农业文化。”丽兹说。尊重过去、了解当下、专注未来，是这些村落近两千年来的生存法则。每年近四百万游客来到五渔村，希望窥见五渔村生活的真实一面。而当我将视线从童话般的村落上移开，转向山坡上的梯田时，我找到了它最真实的部分。当晚，在韦尔纳扎海港边，我特意点了一杯夏克特拉，琥珀色的酒体散发着浓烈的果香。我想敬给这片美丽但并不丰饶的土地，敬给那些世代在梯田上勤劳地种着葡萄、柠檬和橄榄的人。实用信息
到达
可从米兰驾车前往波托菲诺，车程为1小时30分。或搭火车前往波托菲诺附近的Rapallo站。从波托菲诺前往圣玛格列特徒步约一小时，或搭公共汽车15分钟。前往五渔村建议驾车或乘坐火车，约1小时20分。游览五座渔村建议购买火车通票。季节利古里亚海岸常年温暖，适合一年四季前往。六月至九月可享受典型的“意大利之夏”，但意味着拥挤的人潮和高昂的花费。春秋季节是最适中的选择。冬天的海岸非常安静，更有村庄生活的氛围，须注意冬季很多旅馆和餐厅关闭，要事先做好预订。波托菲诺BelmondHotelSplendido曾是一间修道院，自年成为酒店后，接待过无数名流。DaPuny是广场上最好的餐厅之一，但你可能要和明星竞争户外的座位。在Chuflay酒吧一定要尝尝用石榴做的Tinteretto鸡尾酒，它的老板甚至拒绝了去纽约开店的请求。PortofinoLaces售卖少数绝版的手工蕾丝花边，这是一门自19世纪就在当地流行的手艺。网站：belmo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