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位残障人士自述:曾绝望到想死,但我就要活给大家看
12月3日是“国际残疾人日”,节日的意义在于维护残疾人的尊严、权利和幸福。随着社会无障碍设施体系的发展,残疾人群体的生活愈加便利。然而,在出行、学习和工作等生活各方面,一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仍在困扰着他们。在这些变相的歧视中,低估尤为常见。四位残障人士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向社会传达他们的心声:残障不是缺点,残疾人也并非弱者,每个个体都应该获得更多的能力认可与人格尊重。
“请不要低估我!”
残疾人的恐慌,是被建构起来的在蔡聪的记忆里,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并非视力逐渐丧失的童年时代,而是被告知不能报名普通高考的瞬间。10岁那年,因为药物性的青光眼,蔡聪的视神经萎缩,视力陡然下降。镜头下的“盲人小哥”蔡聪。受访人供图高中时,他对书本和黑白答题卡依稀可辨,月考成绩优异,成为全校表彰大会上“身残志坚”的榜样。尽管如此,蔡聪的求学之路,仍然是一条漫长、幽暗的隧道。老师经常对同学们说:“你们有眼睛有鼻子的,还比蔡聪考得差,不惭愧吗?”尽管老师没有恶意,蔡聪听后,心里还是结下了伤疤。高考前,老师帮他申请用人工读题的方式参加普通高考。坚持上学读书的蔡聪,满心期待迎战高考,得到的答复却是“没有先例,不能参加。”那一刻,蔡聪顿觉人生被划入另册。“周围的人都在告诉你,你的人生因为看不见,可能就要完蛋了。这种渗透到骨子里面的恐惧也好,焦虑也罢,真的是随着年龄一点点的增长,被社会一点点地建构起来的。经过多年苦学盲文,蔡聪最终考上盲人高校。几经波折,如今他在一家残障人自助组织,帮助与他有着相似经历的年轻人,去战胜恐惧。如今,内心逐渐强大的蔡聪,能以严词批驳这种歧视性逻辑:“如果没有先例,这个事儿就没人做的话,人类社会怎么还会有进步呢?”蔡聪带领明星朱亚文进行一次视障体验。冯海泳摄类似的求学遭遇,同样发生在“轮椅女孩”程利婷身上。她1岁时发烧险些丧命,因为治疗延误致残,落下严重的小儿麻痹。对于她来说,最遗憾的莫过于中途辍学。小学五年级时,程利婷随父母从农村搬到北京,就再也没能上学。她回忆起义务教育阶段,和家人一起走过的辗转岁月。母亲一边照顾她生病的父亲,一边带她奔走转学,但每个学校总以各种理由拒绝她入学。“一旦有同学碰倒你怎么办?你在学校发生意外怎么办?他们都会担心这些,会觉得一旦这种事故发生,学校是要担责的,他们不会考虑到教育学生是他们的责任。”失去上学的机会后,程利婷借来课本自学,完成了初中、高中的所有课程,并在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后半工半读。今年,程利婷终于如愿拿到学位证。“父母是农村来的,当年不知道受教育是一种权利。”早早辍学的她不甘心地说,“要是搁现在,我一定会据理力争。”程利婷感激自学时帮助她的网友们。初中时看不懂代数几何,她就在网上发帖子问,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在互联网的另一端,总有人愿意详细给出解题过程。年,程利婷在西藏旅行留影。受访人供图接触网络后,她发现电子商务中有数不尽的工作机会。如今她经营着网店,从事跨境贸易,也仍然热爱学习,正在自学剑桥英语。她说,家里的四个孩子中,自己是挣钱最早的那个。爱和善意,伴他们骄傲地生活蔡聪的妻子肖佳,在高一时因为视网膜色素变性逐渐丧失视力。但她没有蔡聪幸运,有老师和同学帮着念课文和题目,她看不清课本和答题卡,被迫辍学。从小喜爱美术的她,因为看不见,一度有过轻生的念头。她无法接受被人另眼相待,最怕走路时被人叫“瞎子”,“连眼睛这个词,家人都不能提”。肖佳生活下去的勇气,来自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每当她向父亲倾诉看不见的绝望时,父亲总会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佳佳无论怎么样,爸爸都永远爱你。”有次家里突然起火,造成父亲重度烧伤,肖佳至今难忘父亲复健时的模样。他用两个星期的时间,做出第一个俯卧撑,鲜血从崩裂的绷带中间渗了出来。当时肖佳下定决心,在彻底失明之前,要全力陪着爸爸。因为练过舞蹈和武术,又会瑜伽和跆拳道,曾有跆拳道馆长请肖佳做教练,她答应下来,却不敢告知对方自己看不见。肖佳在家中练习瑜伽。受访人供图工作中,为了减少麻烦,她就自称“大近视眼”。和同事们围桌吃饭时,她只能凭感觉吃到自己面前的菜,经常饿得眼冒金星,每天一大早就想赶紧找家饭店“吃红烧肉”。“大近视眼”的日子并不好过,直到认识现在的丈夫蔡聪,在他的建议和鼓励下,肖佳买了人生中第一根盲杖,开始真正接受自己作为盲人的生活。她逐渐掌握了盲杖的使用技巧,学会独自坐车进城。那条多米的回家小路,以前由父亲每天车接车送,现在她能自己走到家。后来她拿着盲杖来到北京,不久后与蔡聪坠入爱河,组建家庭。在爱的陪伴下,肖佳的路越走越远。蔡聪和肖佳的结婚照。受访人供图与后天残障相比,北京姑娘李莹的童年更加隐忍。“我从懂事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是聋孩子了,我不再追问妈妈为什么总让我戴着助听器。”现工作于中国听力医学发展基金会的李莹。受访人供图李莹患有先天性耳聋,同时缺乏正规的语言康复训练,上小学时她曾自卑到极点。幸运地是,舞蹈拯救了她。就读北京市第二聋人学校后,李莹加入了校踢踏舞队,结交了同样热爱音乐的老师和伙伴。老师让她背靠音响坐下,用身体感受音乐的震颤。即便之于听障者只是节拍和强弱音,李莹仍沉醉其中,只因自己从中找到了与世界沟通的方式。在2年北京市首届踢踏舞大赛中,她和7个小伙伴组成的表演队获得少儿组第一名。舞蹈还将李莹引到了世界的聚光灯下,那是至今都让她倍感荣光的一刻:她成为了8年北京奥运会的一名火炬手,她说这是属于她的高光时刻。李莹作为8北京奥运会火炬手一路奔跑。受访人供图那一年,她还化身白衣天使,与个听障姑娘一起,在残奥会开幕式上用手语和肢体表演舞蹈《星星,你好》。“我多么幸运,能拥有如此多的厚爱。”十二年后,李莹还在创造奇迹。工作之后,在同事的鼓励下,李莹竭力填补童年时期无法康复训练的遗憾。从吐字不清、语速缓慢,到张嘴进行有条不紊地表达。现在,她除了教人学习日常手语,还从事平面设计和摄影,经营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