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师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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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月的最后一站来到菲律宾，这也是唯一一个我们带着目的来的国家。目的是考取潜水证，选定在宿雾岛上一个叫墨宝的地方，但因为没有订到从新加坡直飞宿雾岛的航班，我们只有从吕宋岛上的安吉利斯中转。
1
到安吉利斯以前，我只了解过这个地方从前有美国本土以外最大的空*基地，在91年因为周边的皮纳图博火山爆发而撤出，但却忽略了这段历史为这座城市注入的底色。
我们住在安吉利斯外街的一座旅馆，美式，旁边的另外两座也是美式。白天，沿街大大小小的商铺都闭着门，零星有些披萨店、便利店、维修店开着，从外面看，闭门的铺子几乎都是类似酒吧一样的场所。
下午五点，我们骑摩托路过外街，这些个酒吧陆续开张，多半都是在门口立几张小桌，放一排高脚凳，两到三位浓妆艳抹的丰腴女性坐着聊天，都穿着裹身的连衣裙和塑料感很强的高跟鞋，桌上放两杯喝了一半的啤酒，眼神里是对过路人的召唤。
夜晚回程，酒吧门前的霓虹灯亮的暧昧，里头放着聒噪的音乐，总的来说，“到客率比较可观”。道路很窄，店门看得很清，客人除了欧美长相，也有很多亚裔，后来我知道，前者几乎是美国人，后者几乎是韩国人。
这一切的缘起，还是那座已经废弃很久的美*基地。
此前，安吉利斯只是距马尼拉不太远的卫星城，但在基地建立以后，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美国大兵让色情及其衍生产业在极短时间内在此占据鳌头；又因为地利，越来越多的生意人从附庸于美的韩国来到这里，与当地富族共同组成了身份上的第二梯队，榨取着大多女孩儿与少数男孩儿的青春财产。
91年后，这座城市并没有随着*队撤出而萧条，反而因为多年的口耳相传名扬“美韩寻欢圈”，实现了从本土化到国际化的跃迁。现在，在安吉利斯的人口组成中，“不知生父”的混血儿群体有了相当的规模（基督教义禁止流产），他们生来就有未曾谋面的外国父亲、力不从心的妓女母亲、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和低人一等的社会待遇。女孩子长到14岁左右，几乎唯一的出路就是重蹈母亲的覆辙，按他们的话讲，这个年纪，可以为自己挂个好价钱。
这些情况，我从旅馆的两位服务生口中听到一些；剩下的，都是亲身所见。
第二天，在去吃晚餐的路上，我们误入一条步行街。路两边开满了酒吧、文身店和色情影院，规模比外街要大得多。店铺之间横插着深不见底的小巷，每个巷口都站着流莺，她们的“等级”与各种店里常驻的相比要更低一些，当然年纪也更大。她们很少出声，在漆黑的巷口漠然地打量行人；出声的还是那些常客，一手搂着女伴，一手端起啤酒，大笑大叫，说些我们听不懂的段子。
除此之外，还有些独处的男性四散在街道的各个角落，基本都文着花臂，穿戴也很统一，猜想是背后的老板雇下的维持规则秩序类的人物。我和猪哥路过，得到他们很多注视，有些人手揣兜里，不知道准备拿出什么。
过街的一分半钟，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神压力，那些眼神好像明白我们不是“正当来客”，我们也不敢再有异动。这种地方，这种氛围，法律道德、规章制度就和电线杆上的广告没有什么两样，任人撕扯。
在安吉利斯，人性之恶被“合法扩大”，鄙俗陋习也算是“文化传统”，让人大开眼界。在某些深山老林里的群落中，这样的逻辑可以理解，但安吉利斯却反被既得利益者宣传美化为“天使之城”，运转得理直气壮。可以说，它的存在实在具有活化石般的意义，坐实了一座城乃至一个国被“*事殖民”后可能的演变方向：头顶有晴空，未来却无光。
匆匆两日，不敢深究，惟愿其成为更多生长于此的志士和心性纯良的旅人坚持和平的理由。
2
墨宝位于宿雾岛中南部，规模只算得上一个小镇，闻名于世的标签是“沙丁鱼风暴”，也就是数以万计的沙丁鱼在近海长期聚集、共同抵御捕食者的奇观。又因为这处奇观只能通过潜水看到，所以小小的墨宝建起了各种潜店和接纳世界各地潜水爱好者的餐馆、旅舍，让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得到显著改善，可以说是真正的“一景养一镇”。
从安吉利斯到墨宝需要在宿雾(市)中转，为了省钱，我们选择坐公汽到墨宝（事后证明可以包车的话尽量提前联系包车，元左右）。因为菲律宾在公共服务上下的功夫不够，我们在车站从下午六点等到夜晚十一点，只为了排一个人数并不算多的队。大巴又在沿海公路上跑了四个小时，到墨宝已经凌晨三点，潜店守夜人给开的门。
潜水课程很紧，但一夜奔袭实在让我们打不起精神，所以在第二天早上学理论课的时候，我不争气地睡着了。教练性子直，冷脸告诉我理论考试不通过要重新缴费，听到那个数，我再也不敢睡。
从课程设置来看，考潜水证和考驾照类似，基本遵循“理论——泳池(场地)——浅海(路考)——再理论”的顺序。驾照根据车型分等级，潜水证则根据潜水难度和专业目的分等级，我们考的是初阶，也是今后去考高阶的前提。也只有拿了潜水证，才能够在世界各地的潜店租赁设备潜水，否则永远只能停留在浮潜阶段。
除了自由潜，我们通常认为的潜水都属于水肺潜水，也就是电视里看到的穿着潜水衣、背着氧气瓶那样，这一系列装备可以统称为水肺。
如果一个人很难定义陆地和海洋的不同，那么水肺带来的直观感受就足够让他理解了。在岸上，面镜勒眼，呼吸管勒嘴，BCD勒肩，配重勒腰，脚蹼勒脚，行动起来举步维艰；但到海里，所有装备一起发挥作用，每处设计都是在帮助人体适应海洋，浮力作用下，人感觉不到任何沉重，恰如庄子所言，“非鱼却知鱼之乐”。
因为无法出声，潜水员自有一套手语体系，入海后，一切教学内容都遵循“教练演示——学员复述——修正动作——检验合格”的顺序。如果学得快，氧气瓶里存量也够，教练会带我们沿近岸海床游览。我们所在地区的海洋地貌有些少见，海床只在近岸处有缓坡，之后立刻断崖式下跌，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南北一线无尽的海床界，另一边是蓝到最后黑不见底的深海，看得太久，难免会想起那一句“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沙丁鱼风暴”就在我们教学地的外围。因为近海面的海水相对浑浊，看不清形状，所以教学进阶到海底的时候，教练会特意预留时间让我们跪坐在珊瑚之间仰视沙丁鱼。
巨大的鱼群瞬间改变着排列组合的方式，看不见类似“头鱼”的角色，每条鱼都像是鱼群的一个细胞，单看是独立的个体，却又被族群的基因密码所掌控。只要有潜水者或其他体型稍大一些的海洋生物靠近，它们都统一被冲散，然后又立即回到群聚状态，前赴后继，井然有序。
风暴以下，珊瑚以上，游荡着彩色的小鱼，一些个体携带的颜色比珊瑚还要丰富，潜水的规矩是绝不主动触碰一切海洋生物，所以它们好像也并不怕人。
鱼来鱼往，珊瑚不动，这只是无垠大海的小小一隅，遵循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铁律；但至少在被吃之前，它们不用总担心捕食者。生死一瞬、转眼即逝，它们在活着的时间，倒是享有无穷的自由。
3
天空空无一物，高低可控；海洋沟横物博，深浅难测。我想这是我们畏惧海洋甚于天空的原因。
但也正因如此，一些人可以开着战机在天上放肆，用制空能力威吓弱小邦国，洋洋得意，让这片天空下的孩子失去了对天空应有的憧憬，失去父母的荫蔽，生来凄清寒凉。
幸而离岸不远处，那里回答了我们从何而来，始终接纳所有远游而归的孩子，虽然现在要靠水肺进入，也只是一时三刻的短暂停留，但它的存在却始终温暖，告诉我们死生事大，就算强权环伺，也要争取自由、活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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