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把这一章献给另一位我视为杰出不凡的人士,他晚年的生活方式,若不是出于命运安排,就是缘于「自我发展的个体性」中的律则,简直和我自己的生活如出一辙,丝毫不差。目前此君的身体从一般观点看来健康硬朗,但是从我的观点看来,而且只在我俩之间讲,只有他的肉体才称得上健康。
有趣的是,一般观点都认为两个民族若素有世仇,那么两边的人民一定本能上互相怀着敌意甚至仇恨;但是相反的,虽然埃金·贝和我的家庭传统及宗教信仰殊异,但是打从我俩在年少时因为极不寻常的际遇结识之后,就逐渐培养出深厚的友谊;日后,透过各种细微的事件,我俩的内在世界就像「同出一源的两脉」般互相吸引,情同手足。
在本章我会描述我与埃金·贝医生的初次邂逅,所有认识他的严肃之士都很尊敬他,寻常百姓也莫不如此,甚至把他视为伟大的魔法师和术士。我也会简短敍述我俩在亚洲及非洲深处漫游时所遭遇的几起重大事件。
在目前,他受到过去许多证明「并非过眼烟云」的勋章所奖励,顶着「伟大的土耳其帕夏」的头衔,却不知何故在埃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安度余生。我必须说明尽管他有办法选择任何他想居住的地方,并享受当今生活的一切安适,他却选择如此偏僻的地点做为晚年的居所,主要是想避免闲杂人等的强求和好奇──这项不配为人的特质早已成为大部分当代人的天性。
我初遇埃金·贝时他还相当年轻。当时他在德国一所*事学校就读,一如往常会回到君士坦丁堡与他父亲共度夏天。我们两人同龄。
在描述我与他的相遇之前,我得说,在我初次造访爱兹米雅金以及结识伯格逊之前(我在前一章曾经有所描述),当时我仍像一条丧家之犬凄凄惶惶,四处寻找我脑中问题的答案──我的脑袋,根据大多数当代人的看法,早已神智不清──我也刚巧来到君士坦丁堡,因为听说那里的托钵僧能施行许多奇迹。
当我抵达君士坦丁堡之后,就想办法待在一个叫培拉的地区,然后从那里走访各种托钵僧的修道院。当时我与这些「托钵僧热中者」住在一起,当然也没有从事任何实际的营生,满脑子想的尽是些托钵僧的无聊之事,结果在某个郁闷的日子里,我清清楚楚意识到我很快就会用尽所谓的「金钱」。
体认这个事实之后,我过了两天心事重重的日子,脑袋里不断转着念头,就像西班牙骡子最喜欢的苍蝇一样巴着不放,想着要如何挣得那种可鄙的东西,它对于当代人却几乎是生命中唯一的激励。
怀着这些忧虑,有一天我站在培拉和伊斯坦堡之间的大桥上,开始沈思旋转托钵僧不间断的动作其意义和重要性何在,这些动作乍看之下似乎纯属自动,没有任何意识参与。在桥下附近,汽船不断来去,小船熙来攘往。
在桥边的葛拉塔岸上,有一座栈桥供行驶君士坦丁堡及博斯普鲁斯(Bosphorus)对岸的汽船使用。在这座栈桥旁边,我看到来来往往的汽船之间,有一群男孩在水里游泳,并潜入水中捡拾汽船上的人丢落的硬币。这使我深感兴趣。我就走近仔细一瞧。这些男孩不慌不忙,娴熟地把乘客丢在不同地方的硬币捡回来,一个也没漏失。
我注视了好一会儿,心里赞叹这些男孩的轻松自在,熟练机敏,他们年纪各有不同,从八岁到十八岁都有。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何不试试这门行业?难道我就比不上这些男孩吗?」隔天我就来到*金角的海岸,在海*部的下方之处开始练习潜水。
练习潜水时我甚至碰到一位老师,他是一位希腊人,一位个中高手,常常到那里游泳。他自愿教了我一些这门「伟大智能」的诀窍,其余的窍门则是我以机巧从他那里套出来的──透过我们游完泳之后,到附近一家希腊咖啡店所喝的咖啡。当然,我不会详细说明咖啡的钱是谁付的。
一开始潜水实在很难。一个人必须张着眼睛潜入水中,海水会刺激我的眼膜,产生剧痛,在夜晚时尤然。但是我的眼膜很快就适应了海水,我开始能在水里自由观看,就如在岸上一样。
两星期之后我开始在这些汽船附近,和当地不同年纪的男孩一起靠着打捞硬币「挣钱」。当然,一开始我并不怎么成功,不过很快我就一个都不会闪失。
我必须说明,当一枚硬币丢入水中时它会很快沈没,但是当它离水面越远也就沉得越慢,所以如果水很深,硬币就会等很久才沈入水底。如此一来,一个人在潜水之前,只要先记好硬币沈入的地点,那么潜入水中把它捞起来就不是难事。
有一天,有一位旅客一面想着心事,一面靠在汽船旁边观看这些硬币打捞者,一不小心把手中的念珠链失手掉进水里,这念珠链是每一位严肃的亚洲人在无须履行生活义务时不可欠缺的附属品。
他立刻吩咐那些潜水男孩去寻找念珠链,但是即使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找不到,因为他们当时离汽船很远,并没有注意到它掉落的地点。很显然这串念珠链非常珍贵,因为这位旅客允诺送给找到的人二十五土耳其金磅。
等到汽船驶离之后,所有的硬币打捞者都找了好长一段时间,却一无所获。因为海水很深,而且就如他们所言,要摸遍整个海底是不可能的。一般而言,要潜进深海底非常困难。就海水很容易支持表面上一个活生生的物体,它对下降者也产生很大的阻力。
几天之后,当我在那个地点潜水捞钱时,有一位旅客刚好把一枚硬币抛到远处,在我游到它掉落的地点之前,它已经没入水中不见踪迹。因为当天并没有多少「收获」,我就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一定要捡到那枚硬币。
就在我游向它时,我瞥见某个看似念珠链的东西。我游回水面后,想起这串念珠链有二十五金磅的奖赏。
等我记住那个地点,就再次潜入水中,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等我发觉无法以一般办法深入海底时,次日我就带着从一位铁匠租来的沉重长炳大锤,把它们绑在我身上,然后以这股重量潜入水中。我很快就找到那串念珠链,结果发现它是由琥珀做成的,上面镶着小钻石和拓榴石。
同一天我发现丢掉念珠链的这位旅客是帕夏N,曾经是君士坦丁堡附近一个小区域的首长。当时他住在思古塔利(Scutari)的对岸,离博斯普鲁斯并不远。
因为我近来身体欠佳,每下愈况,因此决定次日不再下海捞钱,而准备把那条念珠链交还失主,顺便造访思古塔利的墓园。
我在隔天早晨动身,很快就找到帕夏的房子。他刚好在家,当他被告知有一位打捞硬币者登门拜访,并坚持要和他见面时,他显然立刻明白原委,亲自出来见我。当我把这条念珠链递还给他时,他简直喜形于色,对我真情流露,我深受感动,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他原先应允的报偿。
他请求我至少和他一起在屋里用午餐,对此我并没有拒绝。午餐过后我立刻离开,以便赶搭倒数第二班的回程汽船。但就在赶往汽船的路上,我觉得非常不舒服,只好坐在一栋房子的台阶上,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过路人注意到我的情况,因为我离帕夏的房子并不远,消息很快就传到他耳边,说有一个男孩突然病得很重。当帕夏一听到这名男孩就是早上带回念珠链的男孩,他立刻带着仆人赶过来,吩咐他们把我抬进他的屋里,同时延请一位*医。
虽然我很快就回复神智,但是我的情况如此糟糕,无法动弹,暂时被迫留在帕夏家里。
那天晚上我的皮肤开始龟裂,刺痛的无法忍受;很显然,我的皮肤因为不习惯长期浸在海水里,无法容忍盐分的作用。
我被安置在屋里的一间厢房,一位名叫法特玛·巴吉的老妇人奉命照料我。这位帕夏的儿子是德国一所*事学校的学生,也过来帮忙老妇人照顾我。他就是埃金·贝,后来成为我的心腹至交。
在我日渐好转之时,我们常常天南地北随兴聊天,但是我们的谈话却逐渐转向哲学,等我康复道别时,我俩已成了朋友,从那时起一直保持通讯。
那一年他离开德国的*事学校,进入医学院就读,因为他内在的信念在这段时间起了改变,驱使他放弃*事生涯,转而准备成为一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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