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间传说中，“水*”指淹死者在水中不散的*灵；在传说之外，“水*”作为一种真实存在的职业，因为其危险系数高、保护措施少，经常与死神擦肩。
文丨张学婷邱一耕曾乐王方然
编辑丨陈晶
年12月1日下午，叶行的聊天群里弹出一个视频：一名身着潜水服的男子僵直躺在地上，几个女人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哭喊。发布视频的群友说：“又有一个人去了……”
年下半年，水*这一职业突然就在抖音、微博等社交平台火起来了。“拿命换钱”、“上得来两万一小时、上不来两百万一小时”、“活祭”等标签让网友们对水*这一群体充满好奇。
叶行就是“水*”中的一员。由于长期呆在工地，身形健壮的叶行看起来稍显黝黑。爱看喜剧、爱刷抖音、会花很多钱买好看的衣服、也有去青藏高原旅行的梦想，经常性自打鸡血，偶尔会在朋友圈吐槽现状，给自己贴的标签是——“热爱自由”；工作之外的他，和一个27岁普通单身男青年的设定并无多少偏差。
从广州白云职业技术学院汽修专业毕业后，叶行没有进入汽车工厂，而是不顾阳江老家父母的反对，听从朋友的建议自学潜水，成为一名工程潜水打捞员，从事水下钻头的打捞，也就是建筑业内众人所说的“水*”。
在叶行看来，“去厂里上班的话可能每天都要做十个小时，收入也不高，远不如我们这行自由。”
▲“水*”准备上岸/图源于叶行朋友圈截图
潜入泥浆捞钻头
众所周知，无论是修筑高楼，还是建造桥梁，都需要先打桩钻孔。
在钻孔的过程中，选择打孔的土层结构一般都比较松散，桩孔周围的土体在水平土压力的作用下极易坍塌，因此孔内需要灌入泥浆，加护孔壁。然而，由于操作失误或其它不可预测的因素，钻头有时会掉入泥浆内,浅则几米，深则几十米。
工程钻头一般含有高硬度合金，造价高昂，丢掉一个钻头会造成几十万的直接损失；另一方面，每一个桩孔位置都是工程师根据地质情况、受力条件精准设计好的，偏差范围极小，如果因为钻头掉落而造成孔位废弃，整个工程的后续施工都将受到影响，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
因此，工程队一般都要想尽办法把钻头打捞上来，最普遍的就是“请水*”。
▲“水*”准备下水/受访者叶行供图
一个对讲机，一个氧气瓶，一套带有四五十斤配重的潜水服，一条系在身上的“生命绳”，是一个“水*”的全部装备。“水*”需要潜入直径两米左右灌满泥浆的钻井，找到掉落的钻头并将其系紧在一条钢丝绳上，随后由钻井上方的搭档连人带钻一起拉回地面。
为了维持压强，避免孔位塌方，注入桩孔的泥浆密度很高，浮力远大于水。这也代表着潜入泥浆远比普通潜水困难。同样的深度，桩孔潜水所需要消耗的体力是普通潜水的数倍。所以说，这是一项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的工作，并不是随便找一个会游泳的人就能胜任。
“（钻井）下面是幽闭的泥浆，你独自一人，很黑，基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叶行告诉谷河传媒记者，在钻井下所有的操作都要靠经验，先用手摸出钻头的位置，再凭感觉做好操作。“如果钻井很深，可能还会有点晕，就跟喝醉了酒差不多”，叶行笑着说，“不过这也意味着你可能轻微氧中*了。这时候你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你这辈子就完了。所以说我们这一行的危险系数很高。”
“拿命换钱”的职业
从十五岁离家打工的时候算起，今年已经是小彭在工地漂泊的第十年。小彭的父母身体不好，家里又有贷款，经济压力大，他迫切需要一份赚钱多、来钱快的工作。20岁那年，他工作的工地恰好需要水*来打捞钻头，听到当水*能赚那么多钱，小彭主动出击向拉锤的水*推销自己。就这样，小彭参加了大半年的潜水课程培训，成为了一名工地“水*”。
然而，在一次四十多米的潜水打捞作业中，他差点就被永远困在数十米的钻井下。
“当时作业完上来的时候，锤子被井底的大块碎石卡住，无法向上，水里一片黑暗”，经过了四十多分钟的“摸”索，小彭在水下47米深度处扔下炸药，迅速往上潜水大约十来米，然后用对讲机通知地上的工友用遥控器引爆炸药，炸掉卡住锤头的地方，“这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上来后呼吸困难，很久都不敢下水。做这个工作，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水*”使用的雷管炸药/受访者小彭供图
叶行的一位朋友刘强却没有小彭这么幸运。“水*”的设备一般分为装载了呼吸装置的头盔和帮助下沉的配重。当时，刘强需要下潜到三米的一个地方打捞钻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在水下拆下了头盔，却没有成功卸下配重。最终，他再没有从水下游上来。
“三米！三米！”叶行一直重复着这个数字，“你想想，这比起我们平时的四五十米作业真的算是很浅的了。家里面还有妻子儿女在等着，太可惜了。”在叶行周围的朋友中，年前两个月里就“去了”四个。
十一年前就进入“水*”行业的王明，也曾遭遇过惊险一刻。年的一天，当他下潜到27米的深处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氧气管里被异物堵住，“我只能硬憋了3分半钟的气潜上来，上来的时候就不行了，因为没有减到压。胸口发闷、呼吸困难，像有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割，”后来工友们发现，是一只蟑螂钻进了氧气管里。因为管子有50米长，所以大家都没有仔细检查，“真的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早期设备不好，也不会经常检查更新，出事的同事很多。”王明说，起初他们有一个二十多人的团队，后来十几个人都出了事。“气体爆炸、工地停电、钻井塌方等等原因，于是团队慢慢地就散掉了。”王明本人也在当了五年多“水*”之后转了行。
▲工地“水*”们的工作环境/受访者叶行供图
除了作业过程中可能随时降临的死神，职业病对于“水*”们来说是更加普遍的问题。
蓝天救援队潜水专家池翔告诉谷河传媒记者，“水*”们通常要面临两个方面的危险：一个是因为不像平时的清水潜水作业，孔位里都是浑浊的泥浆水，能见度基本为0，需要靠自己摸索，什么情况都有可能遇到。狭窄的孔位、粘稠的泥浆水和随时可能出现的塌方，都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另一大危险则是钻井中的高压环境。就算是普通潜水，潜水者在海中潜水深度达10米时，受到的压力也是地面大气压力的2倍。下潜得越深，受到的压力就越大。随之相应的，气体的分压也就越大，稍不注意，就会引起氧中*、氮中*、一氧化碳中*等。
长此以往，潜水者很容易得解压病。当潜水者从高气压条件急剧地回到地面时，人体周围的压力会突然下降，而体内的氮气会形成气泡，气泡进一步积累到关节处，就会引起膝部、肘部、髋部或肩部痛疼。
这种疾病症状轻的只是皮肤瘙痒，严重的可出现气哽，引起心血管机能障碍和低血容量性休克。有时甚至会突然丧失知觉，心跳骤停，造成猝死。即使平安回来，医院的解压室解压一次。
叶行身边一位朋友就因为这种职业病备受困扰。看过医生，吃了很多中药，却也没有痊愈。王明也因为这种病身上长出了许多红点，“以前我还敢下几十米，现在超过十二米深度的潜水我都不会下去了。”
业内有一个普遍说法：当“水*”，就是“拿命换钱”。
传说之中与传说之外
“上来一次两万，上不来一次两百万”，在不少外行人眼中看来，“水*”是高风险高收益的代名词。在视频平台上的“水*”视频评论区，很多网友都会提到“水*”们的收入，也有不少人对此表示羡慕。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水*都有如此高的收入。
▲抖音上面对于水*的描述/抖音页面截屏
“平均一次一两万肯定是没有的。十年前做的人很少，报价确实会高一些，现在很多人出来做这个，竞争压力变大，价格也被压了下来。”叶行说，例如现在50米的钻井中取出1吨的钻头，工地通常只会给七八千的报酬。
行业内的普遍情况是，“水*”取一次钻头的报酬大部分在两三千到一万之间，几万的极少，除非取钻的难度极大。
▲“江南先生说”公号中关于水*的诸多传言/图片来源于百度百科截屏
除了高风险高收益的传言外，关于“水*”还有更加诡谲的传言。年7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