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上周百闲之中发表《你会不会像我一样心慌》之后，我顿时被各种事务裹挟，百忙跳脚。所以，话不能说太早。
再不更新，心里有愧呢：）说一个小故事
昨晚，和朋友聊到土象星座。摩羯，金牛，处女。不喜欢的，会说摩羯老谋深算，处女锱铢必较，金牛倔得一头牛都拉不回来。
喜欢他们的，会欣喜地发现：
努力学习终成……的张海迪阿姨，处女座。
歪脖子全身只有眼珠子能动还为时间立传的霍金，摩羯座。
双腿瘫痪续《命若琴弦》的史铁生，摩羯座。
23岁双目失明，25岁瘫痪，按照现代人标准，大学毕业遭此罹难，研究生毕业命途多舛，这位成就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处女座。
咦，怎么貌似没金牛座什么事？闷骚的牛牛呢。
牛牛在这里。年12月8日，法国ELLE杂志（金牛是不是审美很好！）总编尚·多明尼克·鲍比是个四十岁出头的花花公子，金牛。
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他和侄子青石板路上散步，谈到高兴处，两人嘻嘻哈哈笑起来了。
这一笑不要紧，结果咔嚓一声，估计是笑闪了腰，多明尼克啪地倒在地上。昏迷了廿多日。
客官却道是何故？
原来是急性中风……
等他醒来后，全身上下只有左眼皮能够跳动了。医学上称这种病症为：闭锁综合征（locked-insyndrome）。他不能活动身体，不能说话，不能自主呼吸。
当眼科医生像缝袜子一样把他的那只“在生理上没有作用”的右眼缝起来之后，他与这个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就是那只模糊的左眼。
我把故事告诉一个朋友时，此人说，如果我全身只有左眼皮能动，那我还是自废神功吧。我说，左眼皮动已经跟废了没什么两样了。
他很冤，昨天还在巴黎怡红院倚红偎翠，今天就横竖难保人样。
最可怕的是，在你最不堪、模样最丑陋、身体脏臭、像个婴儿傀儡一样被人摆弄、连转个身上个厕所都做不到的时候，你连自杀避辱的能力都没有。
只能眨巴一只空灵的左眼，不知是祈求一杆能为你诉说衷肠的笔，还是乞讨一捧把生命扼杀在尊严扫地时的安眠药。
人生病或者做火车旅行的时候，容易怅惘感伤，因为面对着病房的窗户和火车车窗，瞎回忆呗。
医院中回想过去的纸醉金迷，感慨现时的僵化身体，于是，他冒出了和《昨天今天明天》里白云一样的想法“我想写本书”，命人根据他左眼眼皮的指引，写成一本关于自己的回忆录。
左眼皮怎么写书呢？
开动想象力，眨一次，字母A，眨两次，字母B，眨26次，字母Z。挤眼睛，Yes。翻白眼，No。你问我怎么知道？我猜的。
但我相信他的方法在实践操作中会比我的聪明很多。
有一个经验丰富的指导，在他的面前摆了二十六字母表，出版社派人用手指字母，问他是否正确，正确就眨眼，根据这个模式，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拼下了这本书。
多明尼克先构思好题材。在脑海里，每个句子搅拌十次，删一个字，加一个形容词，牢牢记住所造的句子，将一个段落、一个段落的文句都背下来。然后，再靠眨眼，表达是或不是，将四散纷飞的浮想串连。
南方朔称此书是“眼神写成的缠绵之书”。
书名不叫《月子》。叫《潜水钟与蝴蝶》。
他认为自己的生命被割裂成两半，形躯因为病痛被拘锁禁锢在潜水钟内，困顿而不得自由。彷佛被囚禁在病床上的寄居蟹，又像是关在潜水钟里如蚕茧般的闭锁。
而解开潜水钟的方式，只有靠写作，让意识的灵*像蝴蝶一般自由飞翔，飞跃戛然而止的风华正茂。
“我想去死”是他用“眨眼”的方式“说”出的第一句话。然后他开始回忆走廊灯塔；那些风中金*的草；蓝天；海边嬉戏的孩子，精彩绝伦的前半生。凝视走马灯般的医生，和前来探望的故人，假意或真心。
比如当他看到床前看望他的漂亮女人时，说，“天哪，我是在天堂。”他是唐璜。
他幻想驾车穿越巴黎的城市和乡郊，接儿子去吃生蚝，可惜事与愿违。
他肆意想象，梦想自己和欧仁妮皇后的邂逅。欧仁妮是拿破仑三世的妻子，医院的赞助人。多明尼克惬意的文字背后是命运播弄的悲凉，他悲喜交杂地自传式地书写：“这时候，一股无以名之的恬适感涌上心头。我不但是遭受流放、不但是瘫痪了、哑巴了、成了半个聋子，不但是所有的欢乐都被剥夺了，一切的存在都被减缩了，所剩下的仅仅是蛇发魔女美杜莎般的惊悚骇人，甚至，光看我的外表就够恐怖的了。这一连串接踵而至的灾难，使我不可遏抑地笑了起来，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被命运之锤重重击打之后，我决定把我的遭遇当成一个笑话。我呼呼喘着气的开怀笑声，刚开始时让艾珍妮皇后怔了一下，但是后来她也感染到了我的好情绪。我们笑得眼泪都流出来。这时候，市*厅所属的铜管*乐队开始演奏华尔兹。如果这不会冒犯艾珍妮皇后，我实在很乐于站起来邀请她跳舞。我们要在绵延数公里的方砖地板上舞动、飞旋。从这一次以后，我每到大厅廊，一看到皇后的脸，就对她那似有若无的微笑了然于心。”
被囚禁在潜水钟里之前，他才情横逸，健谈乐观，对人生充满热情，和无数美貌女子有过美丽邂逅，智慧闪烁如流光溢彩。那些风流倜傥的曾经都随风而逝。
他说：“我虽处境如茧，我的心能像蝴蝶一样四处飘飞。凝神能听见蝴蝶飞过脑海的声音。有好多事情要做。我可以在空间、时间里翱翔，到南美洲最南端的火地岛去，到神话中的米达斯国王的皇宫去。我可以去探望我爱的女人，悄悄挪到她的身边，抚摸她沉睡中的脸庞。我可以在西班牙建造城堡，掠取金羊毛，勘察亚特兰提斯，实现童年的梦想，完成成年的雄心壮志。”
他对美食不加节制，在病中依靠胃管摄食的他却说：“要是能让我把不断流进嘴巴里的口水顺利咽下去，我就会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
年3月9日，本书出版第二天，多明尼克去世。
多明尼克在结尾问道：“在宇宙中，是否有一把钥匙可以解开我的潜水钟？有没有一列没有终点的地下铁？哪一种强势货币可以让我买回自由？应该要去其它的地方找。我去了，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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